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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名制購買火車票是從2011年開始的,在那之前,每個人都可以以別人的名字冒充自己的乘客信息。

裴適坐在電腦前面用手頂著太陽穴。

接完蔣醫的電話後裴適實在沒有回家的心情。

蘇望生有充分的犯罪動機殺害自己的父親,包裹屍體的水泥也間接證明了她的知情。蘇軍的死亡極有可能是由樊惠和蘇望生共同實施的犯罪。

發協查吧,好像只有這一個辦法了,裴適心想。

她的心情很無奈,她要將殺人犯逮捕歸案,而犯罪者一個是精神病人,一個是成年後生活軌跡撲朔迷離的年輕女人。

將犯人繩之於法本來是為了正義,而將這兩個曾經是受害者的女人拉回十幾年前讓裴適多少覺得有些憤慨。

畢竟誰又能說明,當時她們的極端行為是否只是一種迫不得已的自衛之舉。

秉承著再沒有希望的方法也要先實踐了再評價的理念,裴適還是在警方的協查系統裏發布了蘇望生的尋人信息。照片只能用她多年前只有17歲時留在身份證上的樣子。

裴適並沒有在發布協查上覺得有多少希望。一來多年過去了,蘇望生的樣貌一定發生了改變,二來如果蘇望生參與了殺害蘇軍,那麽她必定會非常小心翼翼盡量不接近一切需要和警方打交道的事情。

趨利避害,這是人類的本能。

就這樣過了兩天,裴適的生活慢慢回到原來的節奏。

一天下午,裴適喝著檸檬茶時,忽然看到電腦屏幕上有個快速移動的身影,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旋轉辦公椅的椅背被一股力量轉了180度,齊齡那張顯然是剛剛高強度運動過還漲紅的臉猝不及防的出現在裴適面前。

“可能找到了!”齊齡說完後咽了一下口水,然後喘著氣。

“找到?“裴適忍住要一腳踹開面前人的沖動疑惑道。

“蘇望生,咳咳咳咳咳咳。”

蘇望生?!

“是我一個朋友,說他的同事在協查系統上看到了蘇望生的照片,他有印象。不過他的同事不在本市,在湛江。”

齊齡說著走到自己的電腦前面,點擊下載了一份文件,圖片緩緩打開,裴適能看到那是一份掃描文件。

手寫的文檔用掃描儀導入轉換成電子文檔,上面是一份出警警情登記表,下面是一份證人證詞。

警情登記表

日期:1997年12月20日

出警事由:群眾報警 涉及性騷擾

出警情況:12月20日 晚上9點20分接到群眾報警 ,稱小區內聽到有女生求救遂報警。9點20分出警,到達時間9點45分,嫌疑人被熱心群眾捆倒在地,嫌疑人身上有明顯酒氣,應是醉酒狀態。

女性被騷擾者身穿碎花長裙,正坐在樓梯上,裙子有明顯泥土灰塵痕跡,下半身裙尾有撕扯痕跡。

有一名年t輕男性證人在看到我們到來後主動提出,他看到被控制的嫌疑人在樓道追逐該名女子,女子一邊求救一邊奔跑下樓。

出警結果:嫌疑人以尋釁滋事被拘留三天

證人證言

警官:你的名字是?

證人:孟錢

警官:年齡?

證人:17歲。

警官:請描述一下你所看到的事情經過。

證人:那晚9點,我剛剛洗完澡就打算出門吹一下風。我家住在五樓,所以對下層發生什麽事情都看得比較清楚,就在我準備下樓的時候,我看到下面三層樓道的燈突然亮了,然後我就看到那個女孩子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後面那個男的一直在追她。

我馬上跟著一直跑到樓下,到一樓大院裏的時候我就看到女生應該是摔倒在地上了,那個大叔抓著她的裙尾就要扯。剛好住一樓的大哥大姐跑出來,大家就把那個大叔扯開把女孩保護起來了。

警官:那你看得很清楚就是這個大叔就是我們後來在現場看到被你們捆起來的人嗎?

證人:對,沒錯,晚上沒有很暗,我看得很清楚。

警官:你認得那個大叔嗎?

證人:我認得,就是住在三樓的大叔,平時也經常看見他滿身酒氣走來走去,對他的家人也不好。

拘留表

姓名:崔順天

性別:男

年齡:46

拘留事由:尋釁滋事

拘留時間:1997年12月20日—1997年12月22日 共三天

拘留人員緊急聯系方式:

拘留人員家庭住址:海僮街天祥路-30號大院 3樓304

三份表格依次看完,裴適又講文件往上拉,重新認真看了一遍後問道:“沒有蘇望生啊。”

“認出蘇望生的那個老民警說,當時出警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好像是太驚慌了,一直都沒好好說話。加上人證很齊全,他們就直接把崔順天拘留起來了,後續那個女孩子也沒有來起訴他。所以一直沒有留下關於關於當事人的信息,但是他記得那張臉,這麽多年了他還是有九成的把握,當初看到的應該就是蘇望生。”

湛江離這裏有好一段距離,蘇望生是怎麽忽然在畢業一年多以後離開了自己多年成長的地方去往湛江,又怎麽會遭遇到這種性騷擾。其中一定隱藏了一些裴適現在沒有辦法探尋到的事實。

裴適拿出手機查詢列車信息,她記得現在去湛江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情。

一份十幾年前的案情登記書包含的信息太少,裴適決定要親自跟認出蘇望生的老民警聊一聊,如果能找到當年的證人就再好不過了。

不到半個小時,裴適和齊齡就已經分好工。齊齡留下來繼續跟進流浪漢傷人的案件,裴適搭最快的火車去湛江跟進蘇望生的足跡。

“有事電話聯系。”裴適臨走跟齊齡擺了擺手勢,不到一個小時就坐上了開往湛江的動車,車窗外隨著列車的行進,高樓和樹木都不斷往後退。

比午休長不了多久的時間,裴適就已經到了安元區的公安局,在動車上裴適已經打電話給老民警約好了下午在公安局見面。

剛登記好進門,站在一樓接待站就有個皮膚黝黑的大叔朝裴適打招呼:“小裴是吧?”

裴適連忙過去,跟著大叔到了大辦公室的一個角落,大叔招呼裴適坐下,在抽屜就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老民警姓安,頗為豪爽地讓裴適叫他老安。

“這種尋釁滋事的案子,一年少說也有好幾十起的,這起也算幸運,那個男的居然晚上九點,大家都還沒休息的時間就在大庭廣眾的地方欺負女孩子,旁邊鄰居報警順便一起抓住他,關了三天,女孩子也沒受傷。”

老安深呼一口氣:“這麽多年了,其實也快忘了,不過後來剛好看到你們發的協查,這就一下想起了。”

“那你認識她嗎?知道她住在哪裏嗎?”裴適追問。

“不認識,我就是這邊長大的,要說安元區裏長大的人,我多多少少都認得,可是那女孩我從沒見過,應該是90年以後從外地過來的。”

老安沒有繼續坐在辦公室,他帶著裴適從公安局出發,走過了三個路口,在一個並不高大的院子前面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由兩棟五層樓高的房子組成的小院,裴適恍惚間覺得自己看到了蘇軍埋屍的建築工地未被拆卸前的樣子,只不過這裏小得多。

“這裏就是當時案件發生的地方,崔順天就住在3樓。”老安指了指三樓的位置。

就在裴適將視線轉移到3樓時,老安補充道:“不過崔順天已經死了四五年了,你沒法找他聊了。”

“死了?”裴適心裏有疑惑升起。

“死了,聽街坊說是肝癌死了,算是喝酒喝死的吧。他那年被拘留之後,老婆就帶著女兒走了,只剩下他一個男人,飯也吃不飽。”

肝癌。

如果是被發現不明原因躺屍家中,裴適可能要懷疑這是不是蘇望生所犯下的罪行了。

“倒是那一年,那個做證人的男孩子,現在應該還住在五樓那裏。我這幾年偶爾也能在街上碰到他。”老安盯著五樓:“他倒真是個好孩子,如果我沒記錯,他好像是和媽媽一直相依為命的。”

裴適踩著太陽的影子一步步邁進院子中,這是兩棟沒有電梯的樓,兩棟樓相對著,只靠中間相連的部分是貫穿五樓的樓梯,顯然孟錢口中看到崔順天追著蘇望生跑的樓梯就是那裏。

老安跟著裴適走上五樓,樓梯出來兩側各有一戶,沿著樓道拐一個九十度的彎,是三戶。一層樓總共住著八戶人。

孟錢住在507,裴適站在507門口望下看,崔順天所住的304和樓梯都清晰的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裴適擡手看了一下手表,然後敲響了507的房門,敲了一會兒後裏面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木門一開,是一個頭發略顯花白但眼神依然頗有靈氣的女人。

“不好意思,請問是孟錢的家人嗎?我們是警察。”裴適往後退了一步,穿著公安局制服的老安笑著跟女人打了個招呼。

“誒,安警官。”女人拉開還關著的鐵門:“是有什麽事嗎?”女人有點疑惑。

“是這樣,我們正在調查一件很久以前的案子,孟錢是證人,我有點問題想要問一下他。阿姨你別擔心,只是小事,他現在在嗎?”裴適看向門後並不大卻清爽幹凈的家,裏面似乎沒有別人。

“孟錢還在上班,你急嗎,要不然我給他打個電話?”女人就要回去拿手機。

“不急,阿姨。這樣,這是我的手機號碼,麻煩你讓孟錢有空給我打電話就好。”裴適遞過去早就準備好的紙條。

女人接過後笑著點點頭,裴適往後退開,禮貌的道別了。

看了一圈,裴適心裏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這是一個居住人口固定的老小區,雖然就在路邊上,但是兩棟樓之間的空地不大沒有什麽設施,進來以後也沒有通往別處的路。

特別是蘇望生是從樓上往下跑的,那麽大概率她認識住在這裏的人,甚至她可能認識崔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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